月光下的老人

今夜，我失眠了……

凌晨1点，我躺在床上，看着澄盈的月光照在被褥上，好似爷爷的满头秋霜，我的心又变得沉甸甸的。

儿时，最喜月夜。爷爷早早在庭院中摆好桌椅，躺着摇椅上，待我回家。我一到家，便跳下车，飞奔到爷爷怀中，惬意地躺在爷爷温暖的怀中。嗅着爷爷沏的清茶的香，听着爷爷陶醉的啜茗的声。

月明星稀，月华如霜，似一院潭水，清湛澄澈。清风吹过爷爷种的百香果树，树影在庭院中晃荡，归鸟啁啾。

我在院中玩耍，爷爷喝着茶，慈爱地看看我，抑或是，我钻进爷爷的怀里，在月下，向爷爷讲述校园里的趣事，有时，爷爷听不懂，也乐呵地笑着，直至月儿溜上房顶，我才极不情愿地上楼睡觉。

步入小学高年级，每夜回到家中，仍扑进爷爷怀里，而后搬块椅子，坐在爷爷身边，用闽南话和爷爷聊着闲话。澄澈的月光下爷爷又多了许多白发。他话少了，但仍耐心而仔细地听着我说的每一个字。不过五分钟，母亲便推我上楼洗漱，我没有过多的留恋，草草结束了聊天，留下爷爷一人在的月光下乘凉。

一次，月儿升到了半空，我还未回家，爷爷便骑上电动车，来到父母工作的地方，一边骂父母不早些送我回家，让一个小娃儿有家不能回，一边自顾自地把我抱上车。狭窄的马路上，爷爷骑着电动车，我搂着爷爷。银白的月光下，爷爷那蓬杂草似的头发又白了几分。

此后每个月夜，爷爷吃过晚饭，便骑上那辆破电车来接我回家。每夜，我也都看着马路，期待爷爷在月下出现。我以为这是天长地久的必然的事，却从未想过，会有一夜，看不到爷爷和他的破电车……

我六年级时，爷爷去世了。

看看姑姑们哭得撕心裂肺，父亲也哽咽着满眼泪水，我没有流一滴泪。因为，我不信！那个月夜，格外凄寒。

又是一个月夜，萧瑟的秋风划过我的脸颊，我坐在门口，望着马路，渴望看到远处，在昏暗的灯光和皎洁的月下，那辆破电车缓缓驶来。可是，除了那轮和我一样寂寞的月亮在天宇游荡，什么也没有。回到家后，看着空荡的躺椅上，又一阵心酸。

爷爷去世后，月儿没那么圆了，没那么亮了，我便也没再赏过明月。

初一时，我一直在忙碌中度过。那夜，晚自休下课时，我在走廊上乘凉，清风拂过发梢，抚摸脸颊，我仰望十五的圆月，看流淌的月光，不禁鼻子一酸。

放学后，我走出校门，看到几个老人，在月下帮孙子孙女背上书包，护送他们回家。我哽咽着，想起爷爷曾向我承诺：“妮妮，等你上初中了，好好念书，爷爷每天晚上去接你回家，还给你买好多好吃的……” 爷爷，你这算食言吗？

我躺在床上，看着皎洁的月光，想起月光下的那个老人，眼泪不由自主地滑下，濡湿了枕巾，如同那流淌的月光。

月儿要睡了，睡了……